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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07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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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0707

“行,走吧。”

陳朵輕輕咳嗽一聲,稍微有些不自然。

“軍哥,昨晚劉虎和我商量了下,等會兒路過庫爾勒的時候,種兩顆樹。”返程肯定是要經過庫爾勒的,順帶種棵樹再走。

杜明軍奇怪,“那前兩天怎麽沒說?”

陳朵跟在後面還算自然,“其實昨晚就想說的,只是你也知道...”她像是有些為難,給劉虎解釋“老劉好面子,這會兒拉不下臉過來說。”

因為自己的無禮得罪了人又不願意親自低頭,只能通過這種事求和。

意思是想要和好唄。

杜明軍不屑地哼笑了一聲,“他好面子,就讓你過來說?真算個男人。”

嘴上不饒人,不過他也算是答應下來。

陳朵松了口氣,跟著杜明軍老遠就看見王今平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劉虎旁邊,想要幫忙擡行李。劉虎卻像是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,輕輕推搡王今平一把,嘴上笑罵著“滾蛋。”

看來是換想法了。

原本想上前的杜明軍又放慢了腳步。

這才對嘛,一天天想著弄這個弄那個跟沒正事一樣。

“行了,都到齊了,出發吧。”

王今平也發覺今天的劉虎沒昨天那麽劍拔弩張,像個小狗似的笑笑,跑到駕駛座上開車。

“先回庫爾勒?”

“對,就在城邊上停停,咱們不進去。”劉虎翻看著手機,對王今平交代,“樹種在城裏,等會兒我和陳朵進去買就行。”

“好。”

杜明軍難得沒有在大早上就放搖滾,馬頭琴的聲音流淌,也算是他對劉虎放了臺階。顯然車中的幾人明白音樂的意義,昨晚的對峙消失不見,氣氛終於恢覆正常,王今平也得以縮回自己舒適的軀殼。

兩個多小時後,車停在了郊外。

劉虎和陳朵沒收拾什麽東西,只說他們會快去快回。

車旁只有杜明軍和王今平,杜明軍按停了音樂,看著兩人遠去的方向,靠著車門抽煙。

王今平站在一旁,拿著手機給昨天裝的沙子和湖水拍照。等回到家就發到空間裏,附帶上幾張風景照。

兩人氣氛有些沈默,恰好在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。

是杜明軍的。

“餵?”

杜明軍聽著對面的人說話,時不時看一眼王今平。

他皺著眉,聽著對面焦急的聲音再一次確認。

“必須現在過來嗎?”

“車到了?”

“行。”

等掛了電話,杜明軍語速很快地給王今平交代,“公司那邊出問題了,我必須要趕緊過去一趟。”又指揮男人開車,聲音沈穩不見一絲慌亂。“公司的人已經到了庫爾勒,我得坐秘書的車,你給我送到城裏。”

王今平也因為這個突發狀況著急起來,趕緊上車又打著方向盤,“哥,出什麽事了?”

他掉頭往城裏走,杜明軍已經低頭在確認消息。

“我往國外送的那批貨,下面人把保單填錯了,現在另一邊拒收,有可能會賠款。”

這個外國單子大,沒想到出了差錯。

他這兩天總是看手機就想想知道這個合同走得怎麽樣了,沒想到昨晚就出了錯。他的手機在另一個氈房充電,手機流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用完了。秘書沒聯系上他,直接開車到了庫爾勒。

王今平沒經歷過這種事,聽見要賠款心裏著急起來,“那哥,秘書在哪?”

“慕士塔格,去我們住的那個酒店。”

他給手機充了錢,消息嘩啦啦流出,能看出小陳的著急。

“好。”

這個事比較棘手,秘書也訂了機票,等會兒直接飛往國外。

王今平開得快,十幾分鐘到了酒店,就看見有個男人在門口焦急等待。車還沒停穩,杜明軍就開了車門,“開後備箱。”

他幾個跨步走到後面,快速收拾自己的東西,小陳看見杜明軍已經跑過來了,一句不停地開始匯報,時不時看眼手表。

王今平在旁邊搓手,聽著秘書說可能要賠十倍,更加緊張擔憂。

杜明軍抽空看了眼王今平,拍拍肩膀安撫。

“小事,別著急。”

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,聲音中帶著平和的力量。

“你要是有什麽事,記得給我打電話。”

他已經上了車,不放心又說了句,“聽見沒?”

車子已經發動,小陳盯著王今平眉眼間全是催促。

“知道了,哥。回烏市聯系。”

他揮揮手,示意杜明軍趕緊回。

這邊,劉虎肩膀上扛著三顆柳樹苗,用一截鐵絲綁著,左手拿著一把鐵鍬。

陳朵在旁邊跟著,手上也拿了把鐵鍬。

兩人剛出城門,心裏一沈。

車不見了。

兩人對視一眼,劉虎還算鎮定,掏出手機給王今平撥了電話。

“嘟”

“嘟”

“餵,虎哥。”

劉虎眸光浸著寒意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。“你在哪?”

他瘋狂回想今天早上的一切,想找出自己的破綻,眼中的殺意和猙獰的肌肉跳動,陰沈又可怕,陳朵下意識低下了頭。

“啊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們在剛才那兒等你。”

等掛了電話,劉虎只說了一句話。

“杜明軍走了。”

如果杜明軍一路在的話,基本沒法得手,買樹苗的時候基本想要放棄的劉虎這時候卻多了幾分自信。

真是天助他也。

陳朵垂下眼睫,沒有接話,只是低頭往前走。

劉虎跟在後面,看著陳朵的背影。

“你心軟了?”

陳朵腳步一頓,又往前走,沒有回頭。

“那就是害怕了?我向你保證,絕對找不到。”

劉虎靠近,貼在陳朵耳邊輕輕許諾。

他絕對能保證,萬無一失。

剛停下腳,後面就傳來汽車的聲音。王今平露出個笑,“虎哥,陳姐。”看著這幾顆長得很漂亮的嫩綠柳樹,剛剛被攪亂的心情也好起來。

劉虎先看了眼副駕駛,又笑著招呼王今平打開後備箱。

“這兒沒地方種,咱們往前面開開。”

“好。”

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,劉虎終於讓王今平停了車。他很積極,選定了一塊地方就開始挖,另一把鐵鍬在王今平手上,沙土地挖起來還算輕松,沒一會兒,三個小坑就好了。

劉虎從剛剛抗樹那會兒就出了汗,這會兒挖坑汗更是像流水一樣往下滴。

後背全部被浸濕,他撐著鐵鍬頭,停下來,又往四處望了望。

四處沒有一個行人,也沒有車輛路過。

靠近無人區,不遠處就是沙漠。

陳朵今天穿得很普通,半袖和長褲,除了妝容,看起來很普通。這會兒身上也出了汗,背對著兩人拿紙巾擦汗。

劉虎又粗粗喘了幾口氣,看了眼低頭的王今平。

“車太近了,往旁邊停停。”

“好。”

王今平扔下手上的鐵鍬,拍了拍身上的土。

劉虎跟在後面,打開了左側車門。

他和平常一樣,像是要去取落在後座上的什麽東西,只是雙腳都上了車,屁股挨到了座椅。

轉鑰匙打火,王今平擡頭後下意識瞟了眼後視鏡,瞥見了劉虎手上的一縷銀光。

王今平看到他的瞬間,他也和王今平在後視鏡中視線交匯。

是那根捆樹的鐵絲。

鐵絲不長,大約三十厘米長,只一瞬間,王今平都來不及反應,已經狠狠勒在他的脖子上。

劉虎速度很快,在王今平還沒有反應過來推門逃跑的時候迅速起身,將鐵絲繞過他的脖子,靠著主駕座椅的支撐,困在鐵絲和靠背之中。

王今平的眼睛驀然睜大,條件反射地去扯鐵絲,只幾個呼吸之間臉就漲得通紅,脖子上青筋暴起。他去撕扯劉虎的手,試圖呼喊出聲,眼眶中因為壓迫生理性眼淚和紅血絲布滿整個眼睛。

後座的劉虎自從上車一句話都沒有說,他半起身,緊緊盯著後視鏡中那張漲紅的臉,一點兒都沒有松懈。

只需要四五分鐘,四五分鐘就好。

不會見血,很好處理。

他在心裏默數,呼吸粗重。

劉虎身上的味道變得大起來,狐臭加上汗味悶人,他不敢看王今平,現在連透過後視鏡都不敢。車廂中沒有說話聲,車門和車窗被瘋狂拍打,只是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。

王今平掙紮著,又因為害怕從喉嚨中嘶啞地發出微弱可憐的聲音。

空氣越來越稀薄,胸腔的壓迫讓他被迫弓起腰,試圖獲得一絲喘息。

他想去摸手邊的手機,脖子上的力度猛然加大,淚水順著凸出的眼球劃過臉頰,滑過那顆今日格外艷紅的痣,掉到劉虎的手背上,胳膊上。

淚水炙熱,掉在手背上灼人。

一滴滴地掉落幾乎沾滿了整個手背,幾乎讓劉虎手抖。

可是他沒有絲毫放松,開弓沒有回頭箭,手上的力氣更是加了三分。

王今平往後頂車座,用腳胡亂瞪著,放棄用手機求救,想要讓彎腰的陳朵過來救他。

救救我!

救救我!

他求生的欲望太強,明明淚水糊滿了他整張臉,可彎著腰背對著自由客的陳朵後背都要緊繃顫栗起來。

劉虎在殺人。

王今平,在向她求救。

她聽見了。

終於,聽到聲響的陳朵慢慢轉起身。她手上還拿著鐵鍬,手緊緊捏著上面像是支撐。

緩緩擡起眼,陳朵靜靜看著王今平,一步都沒有上前。

太陽越來越烈,她在風中的頭發胡亂飛舞,像是四處碰撞,沒有方向的鳥,銀灰色的眼影勾畫在漂亮的眼睛上面,深藍色眼線張揚,眼神直直地看著窗內脖頸上的青筋,眸底壓抑著什麽,王今平根本看不清,只是那紅唇刺人地耀眼,冷漠中帶著狠。

她靜靜站在那裏,默許著這一場謀殺的發生。

自由啊,自由。

陳朵,她是共犯。

她說,用鐵絲可能比鐵鍬更容易。

她說,我在外面望風。

王今平無比清晰地知道,他可能真的要死了。

他不該有那泛濫的同情心,惡心的同理心,在杜明軍一次次救他的時候選擇了息事寧人,一遍遍地縮回自己的軀殼,一次次自以為是的妥協竟然將他推上絕路。

他不想死。

他還要回家。

爸爸媽媽還在等他。

庫爾勒的香梨,尉犁的羅布麻茶,塔克拉瑪幹的黃沙以及羅布湖的清水。

他想要嘶吼出聲,奮力掙紮,唇下的紅痣愈發鮮艷,像是一個印記,深深地釘在陳朵的眼睛裏。

....

二百四十五。

二百四十六。

四分多鐘了。

慢慢地,王今平蹬腿掙紮的動靜愈來愈小。

他的意識逐漸模糊,喉嚨發不出聲音,只那一抹紅唇和鮮血一樣沖擊著他最後的視覺,成了壓斷頸骨的最後一點力氣。

哢吧。

直到,一股尿騷味充滿平靜下來的整個車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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